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巴勒斯坦最偉大的球員,死在了炸彈下

  • 發(fā)布于:2024-01-20 18:02:01
  • 來源:看英超直播
梁正/后廠村體工隊

從實力上說,亞洲杯小組賽首輪伊朗與巴勒斯坦的較量,沒有多少懸念。上半場結(jié)束前,伊朗就已經(jīng)3比0遙遙領(lǐng)先。

但足球的魅力顯然不僅于此,在上半場傷停補時的最后一分鐘,賽亞姆為巴勒斯坦隊扳回一球。

驟然間,球場爆發(fā)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,在這個巴以沖突已經(jīng)持續(xù)超過百天的灰暗日子里,巴勒斯坦收獲了隊史第2個亞洲杯進球,盡管它無法改變比賽的結(jié)局(巴勒斯坦最終1比4負于伊朗),但它卻代表著希望、自由以及緬懷。

當賽亞姆攻破伊朗城池后,巴勒斯坦球迷開始不斷地振臂高呼一個已經(jīng)離開人世的名字:“哈尼-馬斯達爾!哈尼-馬斯達爾!哈尼-馬斯達爾!”

誰是哈尼-馬斯達爾?

01“巴勒斯坦的皮爾洛”

他穿著他的教練服,一件他經(jīng)常穿的灰色阿迪達斯運動服。但在這一天,四個男人被迫將這件運動服變成了一個臨時擔架,他們抬著他,將他送到了加沙的阿克薩醫(yī)院。

在他的教練服下是一件白色球衣,這是他家鄉(xiāng)球隊的球衣。從頸部噴出的鮮血已經(jīng)染紅了球衣的衣領(lǐng)。他緊閉雙眼,臉色蒼白,嘴巴張著。這張照片太過觸目驚心,以至于無法發(fā)布。

他就是哈尼-馬斯達爾,巴勒斯坦最偉大的足球運動員之一,同時也是巴勒斯坦奧運代表隊的助理教練,不幸身亡,享年42歲。

馬斯達爾居住在加沙中部一個名叫穆薩達爾的小村子。在最近幾周,這里都是巴以沖突旋渦的中心。據(jù)報道,自去年10月7日以來,附近的難民營規(guī)模已經(jīng)成三倍增長,人數(shù)超過10萬,而死亡的人數(shù)則超過23000人。

1月6日,根據(jù)美聯(lián)社報道,以色列向馬斯達爾所居住的區(qū)域發(fā)動了一系列打擊,導致46人死亡。不幸的是,其中一人就是馬斯達爾,一個從未隸屬于任何政治團體的人。

“他唯一的喜好就是足球,”馬斯達爾的表弟艾曼說,“從小他就是全村技術(shù)最好的孩子,以至于連其它地方的人都會來看他踢球?!?/p>

16歲時,馬斯達爾就在當?shù)氐囊患揖銟凡繐问装l(fā)中場,18歲就成為冠軍球隊加沙體育的主力。在加沙,球迷們喜歡談?wù)撨@個年輕人,這個可以將任意球當作點球罰的年輕人。人們稱他為“大師”,一個連對手都認可的稱號。

在馬斯達爾的生涯中,身為皇馬球迷的他總是穿著7號戰(zhàn)袍,這是因為他最喜歡的球員C羅也穿7號。

只不過,在馬斯達爾的身邊人看來,他更像另一位巨星,“哈尼就是我們的皮爾洛。身為一個前場組織者,他有著無與倫比的視野,”巴拉卡特,另一位巴勒斯坦奧運隊的助教這樣形容馬斯達爾。

1998年,在巴勒斯坦被國際足聯(lián)認可后,馬斯達爾開始為國效力。2003年,他率領(lǐng)加沙體育奪得加沙杯桂冠,彼時只有22歲的他以隊長身份舉起了獎杯,而那一幕直到今天仍是他社交媒體的頭像。

“他是教練和球員之間的橋梁,一個受人追捧的領(lǐng)導者,”馬斯達爾的前隊友哈西姆說,“在十年間,我記得他只錯過了一堂訓練課,那還是因為有人去世了。而當我們錯過訓練時,他會打電話責備我們,但那是為了我們以及球隊的利益著想?!?/p>

2018年掛鞋后,馬斯達爾成為一名教練,他最好的朋友默哈納是他的助手,兩人曾在加沙體育共同效力長達12年之久,關(guān)系非常密切。“他是個講義氣的人,總是替別人著想,”默哈納說,“過去20年,我沒有離開過他,甚至在他去世的那天。”

馬斯達爾的工作得到了更進一步的認可,成為巴勒斯坦奧運隊的助教。

“我們曾經(jīng)是對手,為了獎杯而對抗,”巴勒斯坦奧運隊的主教練加扎爾說,“他是一個特別的球員,服從紀律,敬業(yè),所以我選擇了他。他效率高,有遠見,他懂得如何閱讀比賽?!?/p>

在奧運隊,馬斯達爾主要負責球員的個人技術(shù)訓練,這全因為他嫻熟的球技,“每當我們?nèi)币幻騿T時,總是哈尼頂上,即使他不是教練團隊中最年輕的那個,也無關(guān)緊要,因為他實在太出類拔萃了?!卑屠ㄌ厝绱苏f道。

但是考慮到巴勒斯坦的地域原因,馬斯達爾在球隊還扮演著另一個不可或缺的角色。

“在加沙,一切都是孤立的,”巴拉卡特補充道,“所以馬斯達爾只能親自去現(xiàn)場考察球員,并把他們帶到球隊的訓練營,因為大部分比賽都沒有電視轉(zhuǎn)播。”

這份“球探”的工作,讓馬斯達爾走訪了加沙的每一寸土地,他每個周末都會觀看多場比賽。在他和教練組的努力下,巴勒斯坦奧運隊取得了不錯的成績,他們在去年的西亞U23錦標賽中,不僅戰(zhàn)勝過敘利亞,還戰(zhàn)平過實力強大的伊朗。

02“如果我離開,這個國家屬于誰呢?”

在10月7日前,加沙的生活原本就已經(jīng)足夠艱難。而戰(zhàn)爭爆發(fā)后,人員、物資和救援組織的進入全都受到了嚴格限制。

在隨后的幾個月里,隨著以色列轟炸加劇,情況變得更加惡化,足球被立即叫停。據(jù)巴勒斯坦足協(xié)的統(tǒng)計,過去三個月里,有67名球員被害,還有24名官員和教練員同樣遭遇不測。

炮火毀了一切。葉德亞,巴勒斯坦的首位隊長,現(xiàn)在無家可歸。里奧爾-阿蘇林,前以色列職業(yè)球員,被哈馬斯軍隊殺害,“現(xiàn)在,沒有哪座球場沒有被炮彈或者坦克襲擊過,”巴勒斯坦足球?qū)<颐卓诉_迪說。

盡管如此,馬斯達爾仍然在日復一日的工作著。

“巴勒斯坦政府給他提供了不少工作崗位,但他都拒絕了,因為他只想專注于足球。”馬斯達爾的表弟艾曼說道。

馬斯達爾無暇關(guān)心政治,他在奧運隊的教練同仁們也堅稱馬斯達爾不可能和哈馬斯有任何關(guān)聯(lián)?!拔铱催^他的手機通訊錄名單,全是體育界的人,”前隊友哈西姆說。

不過,在這個特殊時期,馬斯達爾還是竭盡所能幫助那些受到傷害的人們。他在加沙最大的一個難民營附近長大,作為一個知名人物,他因此認識了很多加沙以外的人。從埃及輸送的救援物資,很多都是通過馬斯達爾送進了加沙。

“那些人會聯(lián)系他,讓他分配捐贈物資”,艾曼說,“因為他熟悉這里的每一個人,而且值得信賴。他做了其它在加沙的機構(gòu)從未做過的事:分配食物、搭建帳篷、提供各種生活必需品?!?/p>

“我們很擔心他,但他卻總是說:‘我想要提供這些援助,即使它會讓我付出生命,因為我是被信任而來的。’”

加里卜是一位攝影記者,他經(jīng)常被馬斯達爾邀請去家里做客,不僅如此,馬斯達爾還會做飯給他的隊員們吃,“我上一次看見他是幾天前在埃及加沙邊境,他剛分配完物資。我告訴他不要回來,因為這里的境況很糟糕。但他拒絕了,他說:‘如果我選擇離開,那這個國家究竟屬于誰呢?’”

事實上,馬斯達爾的同仁和隊員們早就知道他是怎樣的一個男人。

“也許你并不了解,”巴拉卡特解釋道,“離開加沙到世界的任何地方,都需要三天的時間。如果來自加沙的球員,要去伊拉克或者沙特參加一項錦標賽,你必須去邊境,然后根據(jù)邊防工作人員的心情,看你是直接進入埃及,還是等到隔天。駕車去開羅是一段漫長的旅程。哈尼可以直接坐飛機去埃及,可他的球員們不行?!?/p>

“你能想象這有多恐懼嗎?一個十七八歲的小球員在邊境被人用槍指著?!绷硪晃凰那騿T沙姆斯候姆說道。

但馬斯達爾總是選擇和他的球員們待在一起。“我有一張他睡在沙漠里的照片,”加扎爾說。

“他就是那樣的人?!鄙衬匪购蚰费a充道。

03“他死在了我的懷里”

“你想要關(guān)于他的故事?”馬斯達爾的表弟艾曼問道。由于加沙的網(wǎng)絡(luò)在過去三個月里斷斷續(xù)續(xù),在發(fā)送完這條消息后,在接下來的36小時都無法聯(lián)系上他。

“讓我告訴你他是怎么去世的。大概在上午九點左右,無數(shù)的炸彈開始向我們居住的社區(qū)襲來。在第一次襲擊后,哈尼沖出了他的家,朝著一百米遠的他父親家跑去,那是他妹妹和女兒們居住的地方。”

“我當時也在家,就在他家隔壁,我聽到他沖了出去,他在嘶吼,‘妹妹!妹妹!我要救她們?!嬖V我千萬不要出來,外面太危險了。過了一會兒,當他在穿越街道時,更多的炸彈從天而降,一些碎片擊中了他的脖子和胸部,直到最后,他還在喊著他妹妹的名字?!?/p>

默哈納也在現(xiàn)場。他將馬斯達爾緊急送往了阿克薩醫(yī)院,但因為以色列軍隊控制了一條去往醫(yī)院的必經(jīng)之路,他們不得不繞道穿過市中心?!拔荫{車帶他去醫(yī)院,”默哈納說,“我輕撫著他的臉,告訴他:‘不要離開我,千萬不要’,然后他死在了我懷里。”

他們將他帶進了醫(yī)院,但為時已晚。馬斯達爾留下了四個孩子,兩個女孩,兩個男孩,最小的阿娜斯只有15個月大,這家人不得不逃到了一個親戚家居住。

“我們不知道社區(qū)發(fā)生了什么,”艾曼說,“恐懼把我們吞噬了?!?/p>

“我昨天一直在哭,”默哈納說,“我問哈尼,你為什么留下了我?帶上我一塊走吧!但他的女兒卻一直在安慰我,‘別哭,我的爸爸是天堂里的烈士,神選擇了他’?!?/p>

按照伊斯蘭信仰,馬斯達爾會立刻被埋葬。但他被埋葬在了父親的墳?zāi)估铩鶕?jù)艾曼的說法,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沒有多余的地方來埋葬死去的人們了。

“那是2014年的加沙戰(zhàn)爭,”艾曼說,“他的父親騎著摩托車去拜訪一位親戚,但他被一枚導彈擊中。事后,以色列軍隊表示,那是一次失誤,他的父親根本不是目標。”

在戰(zhàn)爭爆發(fā)之前,馬斯達爾對未來有美好的憧憬。他原本計劃帶著家人們?nèi)ド程鼗蛘甙<奥糜?,那將是他們?nèi)业谝淮坞x開家鄉(xiāng)去國外享受假日。

他已經(jīng)同意,等處理完在奧運隊的工作,就回歸加沙體育。這一次,他將成為主教練,默哈納擔任助教。為此,這對老搭檔已經(jīng)開始準備引援計劃。

但這些再也不能實現(xiàn)了,馬斯達爾的球員們陷入了巨大的悲慟中。

“很多球員都是通過他才來到隊里的,”米克達迪說,“他是一個比教練更重要的人,他是一個會照顧你的人,他會確保你的家人安好,確保如果有婚禮或者你的妻子將迎來分娩,你可以離開訓練營地,他就是那個讓一切成為可能的人?!?/p>

巴勒斯坦國家隊目前正在卡塔爾參加亞洲杯。有些球員就是因為馬斯達爾的發(fā)掘才一路走進了國家隊的大門,但他們現(xiàn)在沒時間去哀悼。

“我們每一天都在失去家人,”巴拉卡特說,“他們不是寫在死亡名單上的某個數(shù)字。很多人至今仍然無法從悲痛中走出來,但問題是,我們根本沒有時間去釋懷,沒有時間去思考——死亡、受傷、失聯(lián)、房屋被炸毀,這一切全都發(fā)生在電光火石之間。”

在亞洲杯巴勒斯坦與伊朗的比賽打響之前,球隊前鋒瓦迪就得知,他的堂兄在以色列的空襲中不幸身亡。

面對記者采訪,瓦迪眼含熱淚、聲音顫抖著說,踢好亞洲杯才是對他堂兄最好的緬懷,“我們需要在這次亞洲杯上做些什么,為了我們的家人,我們的同胞?!?/p>

馬斯達爾的故事,是一個人的故事,但也是很多人的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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